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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痂落
晚飯後，還沒到點入場，往今晚觀眾席方向走的人群還算不密集。
他們沿著人工湖散步，路邊的石墩揚聲器裏悠揚地播放著校園廣播站的課間點歌欄目。
“......送給高二11班的許哲予同學，希望他天天開心，越來越好，今晚的比賽一切順利。”
沒聽清楚歌名，是一首慢調的英文歌。
林亦玟跟著曲調哼了起來，牽著他的手沿著石板路蹦蹦跳跳地走著。
這首歌聽起來像是哪個小女生點給心裏那個人的。
聽著一點也不開心。
她突然停了下來，別過頭質問道：“江一鋮，你以前有給我點過歌嗎！”
“當然，”他把尾音拉長，似笑非笑地輕嗤一聲，“沒有。”
“小氣鬼。”
“有真人唱給你聽你不要。”
林亦玟努努嘴，為那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感到遺憾。“我在每次考試前都有給你點，結果都混在人群裏了，廣播站的人只給我放過一首。”
“你都寫了什麽？”他問。
廣播站點歌的心意重在那句附庸的話，他怕打擾她，自然不會做這樣的事。
也不知道那個滿懷心事的少女都和自己說了什麽。
“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最後被選中的是那首《軌跡》。大概是祝你前程似錦，我一生高攀不起吧。”林亦玟語氣認真，不像是在胡扯。
他笑著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讓人家怎麽念出來，肯定不選你啊。”
“沒辦法。”她苦笑，“實話。”
“畢業以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聽周董的歌。但是後來又想你，買了會員也只敢在休息日放。我總覺得啊，你又不是只路過我一個人的青春，我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當時班裏暗戀你的女同學男朋友都換好幾個了，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盛夏晚風徐徐，吹亂了林亦玟的頭發，江一鋮伸出手溫柔地給她整理了下，隨後在風中將她抱緊。
“因為我沒給她們唱過歌啊。”他咧著嘴笑，完全少年樣。
“謔，你也知道哦。”
“我知道啊，林亦玟，是你不知道，大家都看得出來我們關系不一般，你自己不信。”
“是，是，我的錯。”
前面不遠處正走著兩個學生，好像鬧了別扭，女生在前面快步走著，男孩子緊緊地跟在她身側。
她快他跟著快，她緩他跟著緩，就這樣沈默地與她保持著步調，不敢超越她半步。
在這個只能用眼神牽手的年紀，死死地守著她身旁的位置。
“你看。”林亦玟笑著指了指前方，“像不像高二上學期校運會我們吵架的時候。”
江一鋮把玩著她的小手，聲音裏帶著笑意：“那次給你帶了一周的冰淇淋才好，都入秋了，還吃。”
“你送的，當然要吃。”她挽著他的手，愉快地笑起來：“所以你知道我那時在氣什麽嗎？”
“不知道。”他很誠懇。
“那你還每天下午給我帶雪糕。”
“所以你在氣什麽？”
林亦玟甜甜一笑，嬌俏道：“我不記得了。”
她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好像過去那些被自己拿出來反覆臨摹的，和他有關的記憶，在心結解開的那瞬間，終於是舍得遠走了。
“真的。”林亦玟說，“完全想不起來了，應該和你也沒多大關系。”
“那你得還我一周份的。”江一鋮捏著她的臉，咬著唇角憋笑。
“行，管夠！”
風中送來陣陣花木夾雜的清香，他們並肩走著，享受著時空交錯的幸福感。
太陽依舊掛在天邊，在湖面上灑下一層金光。
“江一鋮。”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我總是問以前的事，你會不會煩？如果不喜歡這樣你要和我說，剛剛在食堂我就覺得張老師那麽提不好，如果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用食指禁了聲。
江一鋮俯下身來，緩緩地靠近她，帶著暧昧的淺笑，目光裏滿是深邃。
“怎麽會煩。林亦玟，每次翻舊賬，你都是在告訴我，已經喜歡我很久了。”
傍晚的夕陽透過一旁層層疊疊的樹葉，忽明忽暗的光影投落在他那張滿是柔情笑意的臉上。
“林亦玟。”他說，“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都這麽明顯了，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她捧起他的臉，在這個十七八歲常常獨自路過的湖邊角落，給他送去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短暫的吻。
“我是喜歡你。江一鋮，我喜歡你，很久了。”
很久了。
現在依舊很喜歡。
以後也會這樣持續下去。
過去的那些遺憾都落定。
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未來的日子，還會有很多值得期待的瞬間。
江一鋮把她擁入懷中，繾綣的吻落在她的脖頸處，輕舔慢咬，帶著克制的分寸感。
“快停，別鬧了，這裏是學校。”林亦玟拍著他的背，想要掙紮著脫離他的懷抱。
“我已經很收斂了。”
那低啞性感的聲音鉆入耳朵，像羽毛般在心上輕輕拂過，酥酥癢癢的。
“林亦玟，以後不要亂動。這種事情，我不喜歡吃虧。”
“以後便宜都給你占，好吧，先放手。”她壓低了嗓音，朝另一個方向瞟著，“快松開，有人來了。”
“那先欠著，記得算上利息。”
“快放開我！”
“不放！”
“扣分了！”
“林亦玟，你怎麽這麽小氣，什麽都要扣分。”
“你積分這麽高，怕什麽。”
“那倒也是，那扣吧，不放。”
“......”
兩人的打鬧聲跟隨著晚風，融入最愜意的校園時刻。
夕陽退去，天空從深藍漸漸化為黑夜。
張黎爍給他們留了正對舞臺的“VIP”區域，就在評審席後面，全場視野最好的地方。
晚上七點整，臨安二中第二十一屆校園十大歌手決賽正式開始。
整個大操場人群熙攘，像是一場真正的演唱會。
江一鋮給她拿了一堆橙色的熒光棒，林亦玟會心一笑，從高一那年冬天他隨手選了一個顏色交到自己手裏開始，橙色就成了她高中三年元旦跨年的必備色。
因為那個少年說過：“外面冷，這個顏色暖一點”。
把微亮的光環戴在手上，好像瞬間就擁有了熱源。
“現在是夏天。”林亦玟附在他耳邊輕聲說。
“哦。”江一鋮應得漫不經心，“郊區風大。”
而後笑著給她的左右手各套了一個。
暖場的搖滾樂隊是臨安近幾年來小有名氣的泛舟組合，今年年初還在心痂的慶典活動上駐過場，和江一鋮自然熟識。
染著一頭酒紅色短發的酷颯女鼓手最先註意到臺下的“江總”，在退場時還和團員們眼神示意了一番。
“認識？”林亦玟發現剛下臺的五個人正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嗯。”他點頭，“張旭的朋友，逢年過節的時候會在心痂唱幾首。”
現場的氛圍已經熱鬧了起來，主持人在臺上念著轉場的臺詞，今晚的校園歌手決賽正式拉開帷幕。
泛舟的主唱弓著腰走到了江一鋮身邊，輕聲地喊了聲“鋮哥”。
簡要地寒暄過後，自然是註意到了在他身旁的人。
“鋮哥，我說您怎麽有心思來聽這種高中生的比賽呢。每次我們有大型商演想邀請您去現場評判評判，九哥費了多少力，根本請不動。”說罷，轉頭就對林亦玟伸出了手：“小妹妹，你好呀，我是泛舟的主唱小伍，或許你喜歡聽現場嗎......”
小五的話還沒說完，手就被江一鋮給打掉了，他呵斥：“好好說話。”
“哦。”小五不滿地收回手，像個小女生似的撅著嘴抱怨：“這麽兇，等會把小姑娘給嚇跑了。”隨後輕咳了一下，換了個稍微正式些的腔調：“嫂子好，我是伍牧嘉。這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鋮哥身邊有女孩兒，大家都很激動，待會要不要一起聚聚？”
“林亦玟。”她笑著自報姓名，同時右肩被再度摟緊，江一鋮直接開口幫她解圍：“聚什麽聚，你今晚不是當評委嗎，還不快過去。”
“還沒開始，急啥。”伍牧嘉懊惱道，又怕一行人在這裏擋著後方觀賞視線，先讓其他成員該幹嘛幹嘛去了，自己倒像是還有任務般，挪了一步蹲下，梗在了林亦玟和江一鋮之間。
“嫂子，你知道鋮哥會唱歌嗎？這家夥不會什麽都沒和你說吧。我們也是偶然發現的，他挑毛病專業得很，還頂著這張帥臉，如果他能加入我們樂隊，這投資就不愁了......”
伍牧嘉壓低著聲音語速極快地說著話，生怕自己講得太慢有些東西直接就會夭折在腦海裏。“臺前幕後都可以，如果他願意，我主唱的位置隨時出讓。嫂子，你勸勸他嘛，大家一起賺錢多好......”
江一鋮一手攬著林亦玟，一手撐著下巴慵慵懶懶地看著他。
伍牧嘉被盯得心裏越來越虛，聲音越來越小，但也是還在努力爭取著：“我知道我們樂隊有很多問題，但總要吃飽了才有力氣追夢啊。
“這次又想要多少？”江一鋮打斷了他。
“不是，鋮哥，我不是想要錢，我只是希望您能給我們指條明路。您也知道，現在這點名氣都是上一任資方帶的，但現在合作已經到期了，我們實在是不想續......”伍牧嘉的眼神變得喪氣，大概是經歷了貧瘠的音樂夢想不得不為繁雜世俗而折腰的悲楚。
江一鋮示意他可以了，第一位參賽者已經上臺了，讓他快點回到評審席：“行了，你先把方案發給九哥。”
“謝謝鋮哥！”
伍牧嘉也是有不少舞臺經驗，臉色在郁郁寡歡——得償所願——沈著穩重中極速切換了一輪後，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當起了這場校園比賽的資深評委。
林亦玟看著身旁的人，當初那個涉世未深的少年早已成熟得能獨當一面。
她勾勾他的手指，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江一鋮，你還喜歡唱歌嗎？”
他微微一楞，把她在懷裏圈緊，低頭蹭著她，眼裏宛若盛著閃爍的星辰。
“我爸媽走後，有一段時間不是很想開口。以前家裏總是鬧哄哄的，突然就剩自己一個人了，感覺怪冷清的。”
“後來，突然想唱給你聽。”他扯著嘴角笑，“所以你不在的時候，不算很喜歡。”
林亦玟在那斂起了笑意卻依舊溫柔的聲線中低下了頭，剛想說些什麽，聲音很快被突然熱烈起來的人潮淹沒了。
她轉過身看了眼身後瞬時變得熱情高漲的觀眾席，沒註意聽臺上的主持人剛剛念了什麽，但是周圍有不少人都大聲喊著同一個名字。
“啊......這不是剛剛被點歌的那個同學嗎？”林亦玟反應過來。
“嗯，他是今年的音樂社社長。”江一鋮眉毛一挑，刻意咬著字音：“這位學姐，才聽過一遍的名字，記得這麽清楚啊。”
此刻比賽依舊在第一輪的合唱環節，林亦玟正打量著臺上的兩個男生哪位是傳聞中的現任社長許哲予同學。
“大概是長得帥的人都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過耳不忘吧。”她昂著頭，盲猜站在舞臺右側那位個頭更高一些的是真身，八卦地用眼神詢問道：“是那個嗎？”
江一鋮伸手遮住她的眼，“別看了。”
林亦玟在他溫暖的掌心裏揚著嘴角，嘿嘿地笑著：“江校草，自信點，這場面和當年比起來可差遠了，你和他一起站臺上還指不定下面的人會喊誰呢。”
江一鋮嘴角上挑，偏過頭把她按回了肩上。
正值臺上的演出曲目過半，伴奏間隙，林亦玟趁著他松了勁兒，突然起身融入了觀眾席裏的高呼聲：“啊啊啊許哲予好帥，許哲予加油！”
江一鋮撐著下巴寵溺一笑，無可奈何地看著她鬧。
旋律過半，臺上的兩位唱將再次開嗓，躁動的人群安靜下來，林亦玟也跟著坐回凳子上。
“以前不敢喊，補一下。”她眨著眼睛解釋。
“哦。”他挑剔道：“還不敢上臺送花。”
“誰說我不敢。”她嘴硬，伸出手胡亂地順著他的頭發：“可是不能送給別人啊，要不你上去搶一下學弟的風頭？”
“作為前輩，這樣不太道義。”
江一鋮在燈光打不到的觀眾席裏將她環住，聲音低柔緩慢：“不過呢，如果你喜歡，我不介意上去獻個醜。”
“所以，林亦玟，你還想聽我唱歌嗎？”
舞臺四周的晚風被短暫解放的學生們攢得燥熱。
眼前的人聲線清冽，帶著令人心安的語調，悠悠揚地笑著，一如從前。
卻又和當初那個面容青澀的十六歲少年不同，他的詢問裏不再充滿等待的焦灼與不安。
不管她的回答是什麽，現在的他，都很確信她的心意。
“想。”
林亦玟看著他，語氣堅定。“一直都想。”
過去那個不能提及的名字，此刻，就在自己身旁。
她把頭埋進他懷裏，被滿腔的溫柔所裹挾，肆意地擁抱著這個失而覆得的人。
是期待已久的模樣。
透亮的夜空，微涼的晚風，熱情的舞臺現場。
在比賽結束前的最後環節，她的少年作為早就接受邀請的音樂社前輩，和進入最終比拼環節的幾位選手一起在臺上唱了足足二十分鐘的串燒歌曲。
節奏從慢到快，最後變成了勁爆動感的搖滾樂，全場氛圍順利被挑至最高點。
他站在那裏，就是一整個夏天。
將那個十七歲少女的遺憾徹底補足。
伴奏未盡，江一鋮接過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像模像樣地說了幾句場面話。
感謝了學校，鼓舞了後輩，激勵了眾人的音樂夢想，不知道接下來還有沒有夾雜私心，但臺下的林亦玟已經按耐不住了。
她和維序的同學打了聲招呼，得到應允後在舞臺周圍香氣飽滿的裝飾花束中抽出最為盛放的一朵，自由肆意地跑上臺給她的寶貝帶去了一個超大的擁抱。
“學長，你開頭跑調了。”
同時將手裏不知名的嬌艷花朵塞到他手上。
“就半個音，別人肯定聽不出來。”
她在他耳邊輕語，還沒等少年反應過來，在眾目睽睽下吻了他的側臉。
只是輕輕一啄。
她的雙唇在轉瞬之間柔軟地附在了他被夜風吹得微涼的臉頰上，猝不及防。
江一鋮拿著話筒的手還停在原處。
他楞住了。
從沒想過他的女孩會這樣大膽。
少女帶來的柔情還未褪散。
男人睫毛輕顫，喉結滾動了兩下，本想先把詞念完，卻在她轉身的瞬間著急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想和她一起站在舞臺上，就這樣，短暫地和眾人宣誓一次主權。
江一鋮深吸一口氣，從容地摟過她的腰，冷靜自信地繼續把剛剛被打斷的話說完：“學長雖然不支持大家早戀，但是如果有了喜歡的人，就大方地告訴她，勇敢一點，不要浪費了青春最好的這幾年。”
臺下還處在內斂青春期的高中生們看到了這勁爆的一幕，情緒激動地發出此起彼伏的歡呼尖叫。
場面的熱烈程度確實遠遠地超過了剛剛的許哲予同學。
站在舞臺側方，剛剛才幫林亦玟扯完花的維序小同學驚喜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因為離舞臺太近，開心地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
她想起幾分鐘前這位學姐說的話：
“臺上那位最帥的，是我的未婚夫。我們馬上要結婚了，但他最近總嚷嚷著要先把舊賬算完，我還欠他一次獻花，今晚太倉促了沒來得及準備，可以在這裏拿一朵嗎？”
林亦玟的臉色漲得通紅，整個人被他牢牢地禁錮著。
她不敢掙紮，只好把頭埋進他的胸膛，聽著他用特別官方的語調講著一點都不正式的屁話。
那溫熱的胸口跟著聲調起伏，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少女的心臟。
時間也變得慢了起來，高呼的熱鬧聲被隔離開，熟悉的溫度觸手可及。
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林亦玟沒再聽得進江一鋮後面說的話，只知道他側身問了自己一句：“還要自己走嗎？”
她紅著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腦袋嗡嗡地被他橫抱起，懷裏放著剛剛送出去的花，在驚呼沸騰的掌聲中退回到了後臺。
她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陣。
“自己送上門了還想跑？”江一鋮輕捏了下她的臉龐，又揉了揉她微亂的長發。
他看得出她很緊張。
剛剛他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這小姑娘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她捂臉，被他攬入懷中。
“林亦玟，我說過了，我可不吃這虧。”
“唔......”她睜眼看了看四周，舞臺上正在進行今晚比賽的頒獎環節，主持人和選手都聚集在臺上，現在後臺沒什麽人。
“這裏是學校。”她提醒。
“你還知道是學校啊？”江一鋮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打趣道：“帶壞校園風氣，待會明天校長就找到漢科來問責了。”
她突然笑了一聲。
想到他剛剛在臺上以過來人的身份侃侃而談，好像還說了什麽要勇敢一點。
林亦玟雙手捧起他的臉，自己兩腮還紅紅的，施施然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歡18班的江一鋮。”
說罷，微微側過頭，直接朝他的雙唇吻了上去。
她並不敢多做停留，只一瞬，便松開了手。
江一鋮嘆笑著想要抓住她再要些補償，林亦玟卻早有預判似的給躲開了。
“林亦玟，過來。”
“馬上頒獎就結束了。”她指著舞臺的方向。
“所以呢？”他才不上當，視線一直緊盯著自己的獵物。
“影響不好。”
“你不介意，過來。”
“江一鋮，你冷靜點。”她一邊說一邊找到了舞臺側方下樓的階梯，落到地面的瞬間直接往停車的地方跑，還不忘回頭征求他的同意：“快結束了，待會可能會堵車，我們要不要先走？”
江一鋮邁著大步跟在她身後，瞟了眼手機裏不停震動的消息：“泛舟小伍他們今晚組局，大家都很想認識你，想去嗎？”
她在操場邊停了下來，微微仰頭，讓曠野的晚風肆意撲打在自己微紅的臉上。
等他跟上，嬌笑道：“不是很想。”
“我也不想。走吧，我們回家。”他牽過她的手，眼裏滿是星光，“今晚開心嗎？”
“嗯！開心。”
臨安二中本是依山而建，學校後門是整個校區的最低點，所以回程全是下坡路。
林亦玟拉著他，沿著柔和路燈點綴的校園道路一路狂奔，叫囂著心中的歡喜。
“我喜歡江一鋮！”
“小點兒聲。”他跟在她身後，笑得肆意磊落。
“江一鋮，我喜歡你！！”
“江一鋮，我超級超級喜歡你！！”
山坡上的夜風從背後吹來，像是推著他們前進。
帶著奔放的，熱烈的浪漫。
在這條過去無比熟悉的周末放學路上，他們曾並肩，也曾陌路。
初見時陽光下的歡樂點滴被後來灰蒙蒙的雨霧覆蓋，一遮就是好多年。
此刻，二十六歲的林亦玟再次將輕盈的腳步落在這條陳舊的瀝青道路上，一點一點地，和當初那個孤單仿徨的少女重合。
這一次，她張開雙手，不再只是抱住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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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還沒到點入場，往今晚觀眾席方向走的人群還算不密集。
他們沿著人工湖散步，路邊的石墩揚聲器裏悠揚地播放著校園廣播站的課間點歌欄目。
“......送給高二11班的許哲予同學，希望他天天開心，越來越好，今晚的比賽一切順利。”
沒聽清楚歌名，是一首慢調的英文歌。
林亦玟跟著曲調哼了起來，牽著他的手沿著石板路蹦蹦跳跳地走著。
這首歌聽起來像是哪個小女生點給心裏那個人的。
聽著一點也不開心。
她突然停了下來，別過頭質問道：“江一鋮，你以前有給我點過歌嗎！”
“當然，”他把尾音拉長，似笑非笑地輕嗤一聲，“沒有。”
“小氣鬼。”
“有真人唱給你聽你不要。”
林亦玟努努嘴，為那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感到遺憾。“我在每次考試前都有給你點，結果都混在人群裏了，廣播站的人只給我放過一首。”
“你都寫了什麽？”他問。
廣播站點歌的心意重在那句附庸的話，他怕打擾她，自然不會做這樣的事。
也不知道那個滿懷心事的少女都和自己說了什麽。
“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最後被選中的是那首《軌跡》。大概是祝你前程似錦，我一生高攀不起吧。”林亦玟語氣認真，不像是在胡扯。
他笑著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這讓人家怎麽念出來，肯定不選你啊。”
“沒辦法。”她苦笑，“實話。”
“畢業以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聽周董的歌。但是後來又想你，買了會員也只敢在休息日放。我總覺得啊，你又不是只路過我一個人的青春，我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當時班裏暗戀你的女同學男朋友都換好幾個了，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盛夏晚風徐徐，吹亂了林亦玟的頭發，江一鋮伸出手溫柔地給她整理了下，隨後在風中將她抱緊。
“因為我沒給她們唱過歌啊。”他咧著嘴笑，完全少年樣。
“謔，你也知道哦。”
“我知道啊，林亦玟，是你不知道，大家都看得出來我們關系不一般，你自己不信。”
“是，是，我的錯。”
前面不遠處正走著兩個學生，好像鬧了別扭，女生在前面快步走著，男孩子緊緊地跟在她身側。
她快他跟著快，她緩他跟著緩，就這樣沈默地與她保持著步調，不敢超越她半步。
在這個只能用眼神牽手的年紀，死死地守著她身旁的位置。
“你看。”林亦玟笑著指了指前方，“像不像高二上學期校運會我們吵架的時候。”
江一鋮把玩著她的小手，聲音裏帶著笑意：“那次給你帶了一周的冰淇淋才好，都入秋了，還吃。”
“你送的，當然要吃。”她挽著他的手，愉快地笑起來：“所以你知道我那時在氣什麽嗎？”
“不知道。”他很誠懇。
“那你還每天下午給我帶雪糕。”
“所以你在氣什麽？”
林亦玟甜甜一笑，嬌俏道：“我不記得了。”
她看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好像過去那些被自己拿出來反覆臨摹的，和他有關的記憶，在心結解開的那瞬間，終於是舍得遠走了。
“真的。”林亦玟說，“完全想不起來了，應該和你也沒多大關系。”
“那你得還我一周份的。”江一鋮捏著她的臉，咬著唇角憋笑。
“行，管夠！”
風中送來陣陣花木夾雜的清香，他們並肩走著，享受著時空交錯的幸福感。
太陽依舊掛在天邊，在湖面上灑下一層金光。
“江一鋮。”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我總是問以前的事，你會不會煩？如果不喜歡這樣你要和我說，剛剛在食堂我就覺得張老師那麽提不好，如果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用食指禁了聲。
江一鋮俯下身來，緩緩地靠近她，帶著暧昧的淺笑，目光裏滿是深邃。
“怎麽會煩。林亦玟，每次翻舊賬，你都是在告訴我，已經喜歡我很久了。”
傍晚的夕陽透過一旁層層疊疊的樹葉，忽明忽暗的光影投落在他那張滿是柔情笑意的臉上。
“林亦玟。”他說，“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都這麽明顯了，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她捧起他的臉，在這個十七八歲常常獨自路過的湖邊角落，給他送去了一個蜻蜓點水般的，短暫的吻。
“我是喜歡你。江一鋮，我喜歡你，很久了。”
很久了。
現在依舊很喜歡。
以後也會這樣持續下去。
過去的那些遺憾都落定。
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未來的日子，還會有很多值得期待的瞬間。
江一鋮把她擁入懷中，繾綣的吻落在她的脖頸處，輕舔慢咬，帶著克制的分寸感。
“快停，別鬧了，這裏是學校。”林亦玟拍著他的背，想要掙紮著脫離他的懷抱。
“我已經很收斂了。”
那低啞性感的聲音鉆入耳朵，像羽毛般在心上輕輕拂過，酥酥癢癢的。
“林亦玟，以後不要亂動。這種事情，我不喜歡吃虧。”
“以後便宜都給你占，好吧，先放手。”她壓低了嗓音，朝另一個方向瞟著，“快松開，有人來了。”
“那先欠著，記得算上利息。”
“快放開我！”
“不放！”
“扣分了！”
“林亦玟，你怎麽這麽小氣，什麽都要扣分。”
“你積分這麽高，怕什麽。”
“那倒也是，那扣吧，不放。”
“......”
兩人的打鬧聲跟隨著晚風，融入最愜意的校園時刻。
夕陽退去，天空從深藍漸漸化為黑夜。
張黎爍給他們留了正對舞臺的“VIP”區域，就在評審席後面，全場視野最好的地方。
晚上七點整，臨安二中第二十一屆校園十大歌手決賽正式開始。
整個大操場人群熙攘，像是一場真正的演唱會。
江一鋮給她拿了一堆橙色的熒光棒，林亦玟會心一笑，從高一那年冬天他隨手選了一個顏色交到自己手裏開始，橙色就成了她高中三年元旦跨年的必備色。
因為那個少年說過：“外面冷，這個顏色暖一點”。
把微亮的光環戴在手上，好像瞬間就擁有了熱源。
“現在是夏天。”林亦玟附在他耳邊輕聲說。
“哦。”江一鋮應得漫不經心，“郊區風大。”
而後笑著給她的左右手各套了一個。
暖場的搖滾樂隊是臨安近幾年來小有名氣的泛舟組合，今年年初還在心痂的慶典活動上駐過場，和江一鋮自然熟識。
染著一頭酒紅色短發的酷颯女鼓手最先註意到臺下的“江總”，在退場時還和團員們眼神示意了一番。
“認識？”林亦玟發現剛下臺的五個人正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嗯。”他點頭，“張旭的朋友，逢年過節的時候會在心痂唱幾首。”
現場的氛圍已經熱鬧了起來，主持人在臺上念著轉場的臺詞，今晚的校園歌手決賽正式拉開帷幕。
泛舟的主唱弓著腰走到了江一鋮身邊，輕聲地喊了聲“鋮哥”。
簡要地寒暄過後，自然是註意到了在他身旁的人。
“鋮哥，我說您怎麽有心思來聽這種高中生的比賽呢。每次我們有大型商演想邀請您去現場評判評判，九哥費了多少力，根本請不動。”說罷，轉頭就對林亦玟伸出了手：“小妹妹，你好呀，我是泛舟的主唱小伍，或許你喜歡聽現場嗎......”
小五的話還沒說完，手就被江一鋮給打掉了，他呵斥：“好好說話。”
“哦。”小五不滿地收回手，像個小女生似的撅著嘴抱怨：“這麽兇，等會把小姑娘給嚇跑了。”隨後輕咳了一下，換了個稍微正式些的腔調：“嫂子好，我是伍牧嘉。這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鋮哥身邊有女孩兒，大家都很激動，待會要不要一起聚聚？”
“林亦玟。”她笑著自報姓名，同時右肩被再度摟緊，江一鋮直接開口幫她解圍：“聚什麽聚，你今晚不是當評委嗎，還不快過去。”
“還沒開始，急啥。”伍牧嘉懊惱道，又怕一行人在這裏擋著後方觀賞視線，先讓其他成員該幹嘛幹嘛去了，自己倒像是還有任務般，挪了一步蹲下，梗在了林亦玟和江一鋮之間。
“嫂子，你知道鋮哥會唱歌嗎？這家夥不會什麽都沒和你說吧。我們也是偶然發現的，他挑毛病專業得很，還頂著這張帥臉，如果他能加入我們樂隊，這投資就不愁了......”
伍牧嘉壓低著聲音語速極快地說著話，生怕自己講得太慢有些東西直接就會夭折在腦海裏。“臺前幕後都可以，如果他願意，我主唱的位置隨時出讓。嫂子，你勸勸他嘛，大家一起賺錢多好......”
江一鋮一手攬著林亦玟，一手撐著下巴慵慵懶懶地看著他。
伍牧嘉被盯得心裏越來越虛，聲音越來越小，但也是還在努力爭取著：“我知道我們樂隊有很多問題，但總要吃飽了才有力氣追夢啊。
“這次又想要多少？”江一鋮打斷了他。
“不是，鋮哥，我不是想要錢，我只是希望您能給我們指條明路。您也知道，現在這點名氣都是上一任資方帶的，但現在合作已經到期了，我們實在是不想續......”伍牧嘉的眼神變得喪氣，大概是經歷了貧瘠的音樂夢想不得不為繁雜世俗而折腰的悲楚。
江一鋮示意他可以了，第一位參賽者已經上臺了，讓他快點回到評審席：“行了，你先把方案發給九哥。”
“謝謝鋮哥！”
伍牧嘉也是有不少舞臺經驗，臉色在郁郁寡歡——得償所願——沈著穩重中極速切換了一輪後，屁顛屁顛地跑過去當起了這場校園比賽的資深評委。
林亦玟看著身旁的人，當初那個涉世未深的少年早已成熟得能獨當一面。
她勾勾他的手指，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江一鋮，你還喜歡唱歌嗎？”
他微微一楞，把她在懷裏圈緊，低頭蹭著她，眼裏宛若盛著閃爍的星辰。
“我爸媽走後，有一段時間不是很想開口。以前家裏總是鬧哄哄的，突然就剩自己一個人了，感覺怪冷清的。”
“後來，突然想唱給你聽。”他扯著嘴角笑，“所以你不在的時候，不算很喜歡。”
林亦玟在那斂起了笑意卻依舊溫柔的聲線中低下了頭，剛想說些什麽，聲音很快被突然熱烈起來的人潮淹沒了。
她轉過身看了眼身後瞬時變得熱情高漲的觀眾席，沒註意聽臺上的主持人剛剛念了什麽，但是周圍有不少人都大聲喊著同一個名字。
“啊......這不是剛剛被點歌的那個同學嗎？”林亦玟反應過來。
“嗯，他是今年的音樂社社長。”江一鋮眉毛一挑，刻意咬著字音：“這位學姐，才聽過一遍的名字，記得這麽清楚啊。”
此刻比賽依舊在第一輪的合唱環節，林亦玟正打量著臺上的兩個男生哪位是傳聞中的現任社長許哲予同學。
“大概是長得帥的人都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過耳不忘吧。”她昂著頭，盲猜站在舞臺右側那位個頭更高一些的是真身，八卦地用眼神詢問道：“是那個嗎？”
江一鋮伸手遮住她的眼，“別看了。”
林亦玟在他溫暖的掌心裏揚著嘴角，嘿嘿地笑著：“江校草，自信點，這場面和當年比起來可差遠了，你和他一起站臺上還指不定下面的人會喊誰呢。”
江一鋮嘴角上挑，偏過頭把她按回了肩上。
正值臺上的演出曲目過半，伴奏間隙，林亦玟趁著他松了勁兒，突然起身融入了觀眾席裏的高呼聲：“啊啊啊許哲予好帥，許哲予加油！”
江一鋮撐著下巴寵溺一笑，無可奈何地看著她鬧。
旋律過半，臺上的兩位唱將再次開嗓，躁動的人群安靜下來，林亦玟也跟著坐回凳子上。
“以前不敢喊，補一下。”她眨著眼睛解釋。
“哦。”他挑剔道：“還不敢上臺送花。”
“誰說我不敢。”她嘴硬，伸出手胡亂地順著他的頭發：“可是不能送給別人啊，要不你上去搶一下學弟的風頭？”
“作為前輩，這樣不太道義。”
江一鋮在燈光打不到的觀眾席裏將她環住，聲音低柔緩慢：“不過呢，如果你喜歡，我不介意上去獻個醜。”
“所以，林亦玟，你還想聽我唱歌嗎？”
舞臺四周的晚風被短暫解放的學生們攢得燥熱。
眼前的人聲線清冽，帶著令人心安的語調，悠悠揚地笑著，一如從前。
卻又和當初那個面容青澀的十六歲少年不同，他的詢問裏不再充滿等待的焦灼與不安。
不管她的回答是什麽，現在的他，都很確信她的心意。
“想。”
林亦玟看著他，語氣堅定。“一直都想。”
過去那個不能提及的名字，此刻，就在自己身旁。
她把頭埋進他懷裏，被滿腔的溫柔所裹挾，肆意地擁抱著這個失而覆得的人。
是期待已久的模樣。
透亮的夜空，微涼的晚風，熱情的舞臺現場。
在比賽結束前的最後環節，她的少年作為早就接受邀請的音樂社前輩，和進入最終比拼環節的幾位選手一起在臺上唱了足足二十分鐘的串燒歌曲。
節奏從慢到快，最後變成了勁爆動感的搖滾樂，全場氛圍順利被挑至最高點。
他站在那裏，就是一整個夏天。
將那個十七歲少女的遺憾徹底補足。
伴奏未盡，江一鋮接過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像模像樣地說了幾句場面話。
感謝了學校，鼓舞了後輩，激勵了眾人的音樂夢想，不知道接下來還有沒有夾雜私心，但臺下的林亦玟已經按耐不住了。
她和維序的同學打了聲招呼，得到應允後在舞臺周圍香氣飽滿的裝飾花束中抽出最為盛放的一朵，自由肆意地跑上臺給她的寶貝帶去了一個超大的擁抱。
“學長，你開頭跑調了。”
同時將手裏不知名的嬌艷花朵塞到他手上。
“就半個音，別人肯定聽不出來。”
她在他耳邊輕語，還沒等少年反應過來，在眾目睽睽下吻了他的側臉。
只是輕輕一啄。
她的雙唇在轉瞬之間柔軟地附在了他被夜風吹得微涼的臉頰上，猝不及防。
江一鋮拿著話筒的手還停在原處。
他楞住了。
從沒想過他的女孩會這樣大膽。
少女帶來的柔情還未褪散。
男人睫毛輕顫，喉結滾動了兩下，本想先把詞念完，卻在她轉身的瞬間著急地抓住了她的手。
他想和她一起站在舞臺上，就這樣，短暫地和眾人宣誓一次主權。
江一鋮深吸一口氣，從容地摟過她的腰，冷靜自信地繼續把剛剛被打斷的話說完：“學長雖然不支持大家早戀，但是如果有了喜歡的人，就大方地告訴她，勇敢一點，不要浪費了青春最好的這幾年。”
臺下還處在內斂青春期的高中生們看到了這勁爆的一幕，情緒激動地發出此起彼伏的歡呼尖叫。
場面的熱烈程度確實遠遠地超過了剛剛的許哲予同學。
站在舞臺側方，剛剛才幫林亦玟扯完花的維序小同學驚喜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因為離舞臺太近，開心地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
她想起幾分鐘前這位學姐說的話：
“臺上那位最帥的，是我的未婚夫。我們馬上要結婚了，但他最近總嚷嚷著要先把舊賬算完，我還欠他一次獻花，今晚太倉促了沒來得及準備，可以在這裏拿一朵嗎？”
林亦玟的臉色漲得通紅，整個人被他牢牢地禁錮著。
她不敢掙紮，只好把頭埋進他的胸膛，聽著他用特別官方的語調講著一點都不正式的屁話。
那溫熱的胸口跟著聲調起伏，一下一下地撞擊著少女的心臟。
時間也變得慢了起來，高呼的熱鬧聲被隔離開，熟悉的溫度觸手可及。
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林亦玟沒再聽得進江一鋮後面說的話，只知道他側身問了自己一句：“還要自己走嗎？”
她紅著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腦袋嗡嗡地被他橫抱起，懷裏放著剛剛送出去的花，在驚呼沸騰的掌聲中退回到了後臺。
她坐在椅子上緩了好一陣。
“自己送上門了還想跑？”江一鋮輕捏了下她的臉龐，又揉了揉她微亂的長發。
他看得出她很緊張。
剛剛他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這小姑娘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
她捂臉，被他攬入懷中。
“林亦玟，我說過了，我可不吃這虧。”
“唔......”她睜眼看了看四周，舞臺上正在進行今晚比賽的頒獎環節，主持人和選手都聚集在臺上，現在後臺沒什麽人。
“這裏是學校。”她提醒。
“你還知道是學校啊？”江一鋮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打趣道：“帶壞校園風氣，待會明天校長就找到漢科來問責了。”
她突然笑了一聲。
想到他剛剛在臺上以過來人的身份侃侃而談，好像還說了什麽要勇敢一點。
林亦玟雙手捧起他的臉，自己兩腮還紅紅的，施施然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歡18班的江一鋮。”
說罷，微微側過頭，直接朝他的雙唇吻了上去。
她並不敢多做停留，只一瞬，便松開了手。
江一鋮嘆笑著想要抓住她再要些補償，林亦玟卻早有預判似的給躲開了。
“林亦玟，過來。”
“馬上頒獎就結束了。”她指著舞臺的方向。
“所以呢？”他才不上當，視線一直緊盯著自己的獵物。
“影響不好。”
“你不介意，過來。”
“江一鋮，你冷靜點。”她一邊說一邊找到了舞臺側方下樓的階梯，落到地面的瞬間直接往停車的地方跑，還不忘回頭征求他的同意：“快結束了，待會可能會堵車，我們要不要先走？”
江一鋮邁著大步跟在她身後，瞟了眼手機裏不停震動的消息：“泛舟小伍他們今晚組局，大家都很想認識你，想去嗎？”
她在操場邊停了下來，微微仰頭，讓曠野的晚風肆意撲打在自己微紅的臉上。
等他跟上，嬌笑道：“不是很想。”
“我也不想。走吧，我們回家。”他牽過她的手，眼裏滿是星光，“今晚開心嗎？”
“嗯！開心。”
臨安二中本是依山而建，學校後門是整個校區的最低點，所以回程全是下坡路。
林亦玟拉著他，沿著柔和路燈點綴的校園道路一路狂奔，叫囂著心中的歡喜。
“我喜歡江一鋮！”
“小點兒聲。”他跟在她身後，笑得肆意磊落。
“江一鋮，我喜歡你！！”
“江一鋮，我超級超級喜歡你！！”
山坡上的夜風從背後吹來，像是推著他們前進。
帶著奔放的，熱烈的浪漫。
在這條過去無比熟悉的周末放學路上，他們曾並肩，也曾陌路。
初見時陽光下的歡樂點滴被後來灰蒙蒙的雨霧覆蓋，一遮就是好多年。
此刻，二十六歲的林亦玟再次將輕盈的腳步落在這條陳舊的瀝青道路上，一點一點地，和當初那個孤單仿徨的少女重合。
這一次，她張開雙手，不再只是抱住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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